在徽州各地，流传着一种民间舞蹈。舞蹈道具十分特别，由连接成串的板凳和灯笼组成，板凳头尾连上纸糊的“龙头”“龙尾”，配上乐队和烟花礼炮，舞起来灯火闪烁、礼炮飞扬，好似长龙在田间村镇游曳，这就是徽州特有的鼓乐之舞——板凳龙。2021年6月，国务院公布第五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和扩展项目名录，安徽省休宁县申报的龙舞（徽州板凳龙）入选扩展项目名录。

徽州板凳龙。朱荣明摄

位于安徽省休宁县鹤城乡的右龙村，身处新安江源头的皖赣交界处，坐落于六股尖山麓的五股尖山脚下。这座典型的皖南徽文化古村，从唐朝末年建村至今已有上千年。村内保存完好的古石栏杆、古亭、古民居已逾500年，同样沿袭500多年的还有徽州板凳龙表演。如今每逢春节、元宵节或是其他重大节日，村民们都将穿上表演服装，重做“龙头”“龙尾”，共同串起最长可达百余米的板凳“龙身”，在田间、街道热闹而过。

徽州板凳龙。朱荣明摄

驶上222省道，路过右龙岭头向古村进发，路上刚好能遇到右龙瀑布。位于海拔1600多米高山之中的右龙瀑布，宛如悬挂在山间的一幅水墨画卷。落差78米的水瀑倾泻而下，好似白龙狂舞，雾气在阳光照射下幻化成彩虹。轰然疾下的水声似擂鼓、似炮鸣，像在期待叩响春天的门扉。

拍好大自然给予的壮美奇观，右龙村就在不到5公里外了。右龙村的四季都烟雾缭绕，瞥到河边杉树林立，根须都遒劲盘旋，好似窥见这里的时光痕迹。

右龙瀑布

漫步村中，是一派“青砖小瓦马头墙”的徽派风格。房舍三两散落，灰色墙体看起来历经风霜，石栏杆上都是苍老的痕迹，散发出质朴的光辉。右龙村的人几乎都姓张，村人的远祖在唐朝末年乾符年间，为躲避战乱从浙江杭溪沿江而上，几经辗转最终定居在这片山坳中。

右龙村远景图

右龙村张姓千年的沿革，都记载在族谱里，族谱供奉在张氏祠堂中。迈进庄严的张氏祠堂，防虫的樟木箱子里存着完好的族谱，纸张早已泛黄，漆黑的墨迹也有些许褪色。古老的纸张上记录着的，不仅是一个家族的迁徙发展，更是时代的更迭盛衰。

再往里走，一路找去十八罗汉松观景台。登上木质的观景台，那挺拔的十八棵松树尽数排列在眼前，在风中更显苍翠。放眼远眺，整个右龙村都尽收眼底：村周群山环抱，古树参天，片片茶园簇拥下，村子就像汪洋中的小舟，遗世独立。

观景台边绕村而过的大道，便是徽饶古道的出口，长达5公里。走上这条约一米宽的石板路，还能找到“徽州大路”的石碑。千年前，白居易在《琵琶行》里提到“前月浮梁买茶去”，行商们便是从此处前往浮梁，采买那“浮梁歙州，万国来求”的珍贵好茶。直到今日，这条“古朴小路”仍是村民徒步去往江西的便利通道。

徽饶古道

在大道旁的鱼乐亭泡了壶热茶，透过热腾腾的茶雾赏一会儿景，就看到一些村民和游客往张氏祠堂那边去，原来是期待已久的板凳龙表演终于有了眉目。

徽州山多地少，古时水旱灾害频发，经常导致粮食减产，而传说中龙能行云布雨、消灾降福。明弘治末年，右龙村族长张夏六公发动全村男丁，斫竹破篾，砍树锯板。他带着儿子设计制作“龙头”“龙尾”，其他每户出一块1.5米长的木板拼接龙身，凳面上安装红灯笼。当年元宵，右龙诞生了第一条板凳龙。

徽州板凳龙。盛红兵摄

从那以后，每年元宵、中秋等重大节日，板凳龙在右龙的村头巷尾上下翻腾，场面浩大，蔚为壮观。因在徽州方言中，“灯”与“丁”同音，凳面上的红灯笼有“人丁兴旺”之寓意。村民们用板凳龙舞庆祝一年的五谷丰登，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人丁兴旺。

徽州板凳龙

徽州板凳龙表演涵盖“做龙”“接龙”“游龙”“舞龙”“拆龙”等内容。“做龙”是徽州板凳龙表演的前期准备，张氏祠堂里敬奉着的是匠人做好的“龙头”“龙尾”：厚底座和竹片组成轮廓，糊上一层纸，龙的形象描画在纸上。

徽州板凳龙

“龙身”则化整为零，由各家各户自行制作，村民陆续带着“龙身”齐聚在村中广场上，准备组装。每段“龙身”均由板凳、手柄和灯笼三部分组成。凳面上所装红灯笼的数量各不相同，每个凳面上红灯笼的数量代表各家男丁的人数。

徽州板凳龙

随着一声锣鼓奏响，拼接好的板凳龙应声而动。威武的“龙头”高高仰起，和着鼓点上下舞动游移，“龙身”在小广场上盘成巨大的圆环，随着“龙头”的出发慢慢腾挪开来。锣鼓队开道，引着板凳龙往村中大道舞去，人群前呼后拥，好不热闹。

徽州板凳龙

板凳龙在村中喧闹舞动，每到一户人家前，就有烟花爆竹助阵，各家各户纷纷出来迎接，讨个好兆头。孩子们的嬉闹声、鞭炮声、锣鼓声响成一片，长长的“龙身”挤满村中小路，板凳一户一户连起来，考验舞龙人的默契和配合，这种“你连着我我连着你”的状态，正如右龙人互相照应的团结。

欢腾的“巨龙”游过村中大小角落，连带着人潮涌动一起前往茶园，点亮的红灯笼在黑夜里越发温暖明亮。茶园中的“火龙”像是真正舒展开来，游曳舞动的身体更显蓬勃有力，星星点点蜿蜒一片，足有百余米长。锣鼓奏乐时快时慢，板凳龙和着节奏，在田野间忽而猛冲，继而悠闲，劲舞起来气势恢弘，仿佛空游天地间无所依，在暗夜里倍显震撼。

人丁兴旺，绵延不绝，齐心协力，兴旺发达，板凳龙的寓意，契合了贯穿古族谱的文化传承，愿根脉所系的村庄像龙灯一样风风火火，这也是右龙人对未来的美好期盼。（黄紫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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