亳州市譙城區:“村投公司”的春天
16年前,葛現貴競聘村委會主任時做夢也沒想到,有朝一日喬樓村竟會以村委會名義成立公司,自己還當上了“CEO”。
當下,現代化建設正高歌猛進,鄉村振興千帆競發。在資源相對貧乏的皖北鄉村,如何發展和壯大集體經濟?亳州市譙城區這幾年一直在“探路”,立德鎮喬樓村更是走在了最前列。
從軟弱渙散村如何嬗變成先進村?喬樓村的故事,鄉村振興的故事,就從這裡開始……
解鎖新身份
喬樓村是譙城區東南部的一個偏僻小村,葛現貴在這裡生活了50年,2007年當選村委會主任。
村裡流行“外出打工”,勞動力紛紛外流,有手藝的出門做手藝,沒有一技之長的到外面賣苦力,村裡不見青壯年,隻剩老人、孩子和狗。
村裡有些零散土地被閑置,葛現貴覺得可惜,就趁著過年挨戶問:“你家地不種,租給我唄!”四分、一畝、三畝……零零散散地攢了100畝。
2014年,中央引導農村土地經營權有序流轉,發展農業適度規模經營,葛現貴又流轉近900畝土地種植糧食,除去地租,一畝地還能淨賺1000元。
村民靠著自力更生,手裡攢了些錢,但村委會卻窮得叮當響。村書記心思不在村子發展上,村裡欠了一屁股債,村民怨聲載道,喬樓村也戴上了“軟弱渙散村”的帽子。
要盡快改變喬樓村的窘況,必須選出一位真正為民的“當家人”。村兩委換屆選舉,鎮裡下派來的新書記走馬上任。大家擰成一股繩,3年間,債務的窟窿填上了,217戶貧困戶順利脫貧,村子逐漸恢復活力。
2020年4月,區裡下發文件,要在譙城區21個鄉鎮235個村成立振興公司。
“啥是振興公司?”葛現貴頭一回聽說這個詞兒。
“振興公司就是村投公司。就像政府資本與社會資本建立合作,就必須是代表政府的公司跟公司合作。今天做鄉村振興,就一定要有村投公司。”
“建立村級經濟創業平台,通過拉動產業發展來增加村集體經濟收入,繼而反哺農民,是一種客觀而理性的‘創新式回歸’……”
在鎮領導那裡,葛現貴總算把這個詞兒搞明白了!
政策出台了,啥時候開始干?立德鎮率先響應,組織各村干部召開會議,葛現貴當選村振興公司的法人代表和“CEO”。
成立公司容易,可接下來該怎麼干?
“向銀行貸款,流轉土地種糧食!”葛現貴說。“讓農戶進行土地入股,成為我們的股東。公司和農戶簽訂合同,再統一把土地交給規模經營戶經營。”
村干部們面面相覷。“這樣做對老百姓和公司有啥好處?”村委委員唐陳問。
“農戶把地租給大戶,地租一畝多少錢?”
“都是他們自己談的,價格不一,大概五六百元一畝吧!”
“咱一畝地給農民700元,再租給大戶,每畝收50元服務費!”
聽葛現貴這麼說,大家更不理解了,“農民肯定願意,那大戶圖啥呢?”
“過去因為地租價格不一,農民租地反悔,矛盾不斷,咱雖然收取服務費,但他們與咱簽合同能避免很多矛盾。”
大家頻頻點頭,葛現貴接著說:“而且公司那50元服務費也不白收,每到收獲季,大戶都為等不到農機而發愁,咱公司購買農機,成立服務隊,再由村裡統一與農機合作社簽合同、優先為大戶提供耕、種、收、銷等一條龍服務!”
村干部們聽著,臉上露出興奮的神情,這時,村委會副主任、會計孫恆明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流轉土地、買農機,錢呢?”
“拿公司營業執照,到銀行貸款!”葛現貴信心滿滿。其他人卻滿心疑慮,“這……要是賠了咋辦?”
“賠了算我的!”葛現貴拍著胸脯說,他已經算好了一筆賬,心裡有底氣!
“葛主任都這麼說了,咱還說啥,干吧!”孫恆明起身說道。
營業執照很快就辦下來了,譙城區立德鎮喬樓村振興農業發展有限責任公司正式成立。拿到營業執照,葛現貴就馬不停蹄地到銀行申請貸款。銀行批了200萬元,比想象的多了一倍。
2020年7月,村書記被調任,村兩委換屆選舉,葛現貴全票當選喬樓村黨委書記。
夢想變現實
“喂!喂!我是葛現貴,給大家伙兒說個好消息……”葛現貴坐在村廣播室,對著裹著紅布的話筒,將村裡成立振興公司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講給村民聽,鼓勵村民入股。
村民葛興初從屋裡快步走到院子,豎起耳朵聽廣播,隨后大步朝著村委會走去。
“一畝地真給七百嗎?”葛現貴剛打開廣播室的門,就被站在門口的葛興初嚇了一跳。
“真嘞!老哥,先給你錢,再簽合同,咋樣?”
“一畝地多掙二百塊嘞,好啊!”葛興初笑出了一口白牙。他的兒子和兒媳都在外打工,他就將家中21畝地便宜地租給了種糧大戶,“有人把地租出去了,租金還沒見著嘞!租給村裡,不怕恁賴賬。”
聽說租金漲了,村委會門前排起了長龍。簽了合同的,每人都領到了一個小紅本——股權証,這是他們參與村集體經濟的憑証,能在公司決策中發表自己的意見,參與決策的制定過程,享受公司盈利后的分紅。
坐在自家門前,看著大家拿著小紅本興高採烈地走過,村民崔先旗心裡不是滋味兒,他流轉土地做規模種植有3年了,農民的地如果都租給振興公司,他農場主的美夢怕是要碎了!
第二天,葛現貴找到了他,將規模經營者與振興公司簽訂合同承包土地的好處詳細講給他聽。
“你家租的那1000畝地,也經過公司了?”崔先旗問。其實大戶們都有疑慮,“村干部也是人,不簽合同,不放心!”
葛現貴笑了:“我第一個簽的合同,早就拿出5萬塊錢服務費交給公司了,不信你問問?”
“我信!”崔先旗把心放進了肚裡。
喬樓村在23個自然村共流轉了8000余畝土地,佔所有耕地面積的80%,其中600余畝零散土地由公司直接耕種,其余集中連片流轉給大戶。
當年夏收時節,崔先旗就體驗到了新型土地流轉模式的便利。
振興公司用62萬余元貸款購買了兩台小麥收割機和一台玉米收割機。農作物一噴三防時,優先滿足種糧大戶的田管需求,收獲季,村裡的服務隊出馬下地收割,機器不夠用,就以公司名義隨時調配農機優先為大戶收割,服務價格也比散戶每畝便宜20元。
崔先旗坐在地頭,啃著服務隊送來的甜西瓜,看收割機在地裡奔忙,收獲的小麥直接由服務隊交給收購商,崔先旗就等著數錢,他感嘆:“這50塊錢,花得值!”
振興公司自己耕種的600余畝地也獲得了大豐收,除去成本,淨賺40余萬元。
公司掙錢了,股東們也受益了,喬樓村召開土地流轉分紅大會,村民一大早就趕到了村委會院內。鎮領導也來到現場,見証這一歷史時刻。
葛興初第一個上台,按照他家流轉的土地面積,領到了420元,現場還有300名股東和葛興初一起,領了近10萬元分紅。
迎來新希望
2021年6月,《譙城區做大做強振興公司 發展壯大村級經濟實施方案》出台,方案給出了四條工作舉措,其中就有“依托振興公司,加快土地流轉”,還有一條是“村集體加強摸底清查,盤活現有‘三資’”。
喬樓村也有一些閑置資產,比如鄭庄小學被撤並,留下了佔地五畝的校園。
2022年初,葛現貴發現隔壁的鐵庄村生產銷售粉絲,效益非常好,從小看父母做粉絲長大的葛現貴,對粉絲加工的程序可以說一清二楚。他提出,公司自己種紅薯,利用閑置校園開粉絲廠。
喬樓村振興公司將集體流轉的50畝地種上了紅薯,又在閑置校園院內建了200平米的廠房,配置了粉絲加工機械,請了一名專業師傅。
11月份,紅薯成熟了,公司聘請村裡的20余名脫貧戶到廠裡晒粉絲。
喬樓村的純紅薯粉絲受到了村民的歡迎,粉絲產量一天達一噸,基本都被本村村民通過宣傳推廣,自己在朋友圈就“消化”掉了。
2022年,粉絲廠收益11.7萬元。2023年,公司又種植了170多畝紅薯。
村裡主干道的5條溝渠天旱無水、雨天內澇,等同廢棄,那就也利用起來!
公司清溝瀝水,將村裡全長14公裡的溝渠全部疏通一遍,保障通水順暢。這項大工程,村振興公司不僅沒花錢,還賺了不少,這是咋回事呢?
正在建設的亳蒙高速一期工程距離喬樓村僅1公裡,葛現貴代表公司與高速施工方談成一筆生意:村裡清溝產生的廢土無處堆放,我們拉過來給你們使用,這樣村裡有收入,你們也省了一筆運費。
除去租用機械、人工工資的花費,公司收入72萬元,公司與自然村村民組五五分,村民組將這些錢全部拿去給村民分了紅。
“沒想到這廢溝還能讓咱掙一筆錢。”村民們臉上樂開了花。
張元自然村的鄉親們心裡更美,因為他們村裡還有一個廢棄的坑塘,公司把坑塘清理出來,無處堆放的廢土獲得了22.32萬元收益,給村民組分了一半。公司與一位村民簽訂合同,以每年1750元的價格將坑塘租給他做魚塘,租金也全部拿來給村民分了紅。
2022年,喬樓村集體收入達到了120余萬元。現在,村裡安裝了38盞路燈,建了3座橋,修了20米路,疏通了下水道……這種“財大氣粗”的惠農方式深受群眾擁戴,干群關系變得越來越親密,過去的“軟弱渙散村”徹底蛻變成了“土豪村”。村裡現在流行一句話——“村裡有錢好辦事”。
喬樓村在振興公司發展模式上的“探路”取得了看得見的成效,也吸引了周邊鄉鎮,甚至周邊縣市前來學習。
村裡有錢掙,在外務工的年輕人開始“回流”,一名大學生放棄1.6萬元月收入的工作,回鄉搞養殖,“在大城市奮斗十幾年,才能買一套鳥籠子大小的房子,廣袤農村,更是大有可為!”
2023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構建產權關系明晰、治理架構科學、經營方式穩健、收益分配合理的運行機制,探索資源發包、物業出租、居間服務、資產參股等多樣化途徑發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
顯然,“村投公司”的春天已經到來了!
亳蒙高速工程正加速建設,距離喬樓村兩公裡的亳州機場預計2024年底通航,葛現貴似乎又看到了振興公司的新商機……(亳州新聞網 曾瑩瑩 劉景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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